章十 温小柔（2/2）
纳木错一想到那玩意就有点抓狂的苗头，说：“您别卖关子了，直说吧。”
温小柔道：“你还记得傀儡尸吗？”
闻言纳木错脸色一变，颇有些不悦道：“这时候翻旧账就没意思了。当初是杨泓逼着他炼制那糟心玩意，兵力不足的时候，连你自己也用过。后来出了差池，你要求禁止傀儡尸的炼制，我师兄立刻下令毁去了隐蛇窟内所有的傀尸丹。他可是个老实人，没你们心中这么多弯弯绕，不会阳奉阴违。”
傀儡尸是秋瑟谷内一段令人齿寒的往事。
最开始的时候，杨泓发现莫陇可以驱使修炼者的尸体为己所用，便起了歪心思，问莫陇可否帮自己控制战死的仙邪修士为自己作战。莫陇起初也是不肯的，但当时秋瑟谷与仙邪对战中身处劣势，加之莫陇欠杨泓一桩大人情，莫陇考虑再三后，便为杨泓炼制了第一批的傀尸丹。
秋瑟谷凭借傀尸丹很快挽回了败局，杨泓与莫陇在秋瑟谷内的声名也随之提高，隐蛇窟正是在这个时候成立的。温小柔迫于局面压力，也曾向莫陇借过傀尸丹，借用傀儡尸来抵抗仙门的进攻。
但很快便暴露了其中的隐患，首先便是傀尸丹决不能用来控制活人，杨泓拿仙修的俘虏进行试药企图控制活的修士作战时发现，若是给活人服下了傀尸丹，活人身体便会爆涨，成为一摊奇形怪状的肉泥怪物，可能有七只手八只脚，眼睛长到肚脐，嘴巴长在脚心里，什么样奇怪的情况都有可能出现，非常恶心，更是惨无人道。
而后便是发现，傀儡尸长期使用后，体内也会形成这样的毒素，被傀儡尸指甲、牙齿或是体液所伤的人，伤口难以愈合，但周围的皮肉会开始疯狂生长，最后也沦为畸形的怪物。
于是温小柔与常醉强势出面叫停了傀尸丹的炼制。
莫陇本就对秋瑟谷内的斗争毫无兴趣，镜湖盟会后，杨泓一松口，他便立刻毁去了所有能够找到的傀尸丹。
温小柔看向纳木错，目光里颇有深意。
纳木错说：“我知道你在怀疑什么。可你不要忘了，苏明玦死后，我师兄一直在闭关静养。隐蛇窟内的事物皆交由嘉骨打理，我这个师侄和我师兄可不一样，对杨泓没那么好的脾气。这几年的镜湖盟会，明里他推说自己年纪小，做不了主，实际上都是在偏帮你。我说的可有错？”
温小柔道：“嘉骨确实是个懂事明理的好孩子。”
纳木错闻言一愣，忍不住道：“温堡主，这话你说着不觉得心亏吗？”
温小柔道：“我可是在夸你的师侄啊。”
纳木错：“省省吧，我听着都要做噩梦了。他要都能称上好，杨泓就算是个大善人了。”
温小柔道：“可嘉骨从不会做有失分寸的事情。”
纳木错：“呵，那是有我师兄镇着这小妖孽，不然指不定做出什么疯事。”
温小柔道：“那你说说，凭你对他的了解，这事是不是他疯起来了？”
纳木错断言道：“不可能。他不会帮杨泓做这种事。”
温小柔笑道：“所以你也觉得是杨泓在养‘业魂’？”
纳木错沉默了片刻，说：“温堡主，这样聊下去也挺没意思的。不如我们敞开了说。您怀疑是杨泓养‘业魂’，无非是因为他有前科。为了增强自己手底下的兵力，与您在秋瑟谷里争权，他确实有过许多异想天开的想法，想拐着我师兄给他炼些杂七杂八的丹药。不过我师兄只是老实，又不是傻，明里暗里回绝过他许多次，现在顶多是帮他炼制一些短期内提升功力的药。这事无可厚非，当年你们因为怀疑我师兄弟两人的出身，逼着他表态，他不得已在秋瑟谷里开了杏，与万年沐天银杏结契，是杨泓帮着他坐稳了杏主的位置。”
温小柔无奈道：“莫陇入秋瑟谷前，灵墟天泽阁的人想请他到灵墟岛上做长老，这件事你也是知道的。即便我不防他，也需给谷里一个交代。”
纳木错面色不善，口气更冷道：“这些陈年旧账也没什么好清算的。傀尸丹的事情，我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诉你，隐蛇窟内绝对一颗不留。你们这几位领兵的杏主手头上还有多少存货我不知道。不过随便算算也能猜的差不离，常谷主手上肯定是干净的，他为人光明磊落，虽然因为修为高担着秋瑟谷主的名号，但也懒得管这些俗事；空空子手上可能也有一两颗，他这人喜欢偷着玩，但他心小，胆子也小，原本还是个仙修，做不出这等造孽的事。靳寒之有没有我不知道，那人整天把自己关在小黑屋子里剥人皮，本就半人半鬼的，说不定是给自己养老婆玩。哈尔*穆萨为了赚钱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，当年正经分过傀尸丹。剩下的，除了你才是杨泓。”
温小柔道：“我手上的傀尸丹早已销毁了，姑且不提。傀尸丹给活人服下后的效用是不可预计的，不是每个人都会呈现出像牢里那个东西一样的惨状，如果真是有人在借此饲养业魂，那么他一定要满足两个条件。第一，要有大量的傀尸丹，第二，要有大量的活人修士。你刚才说的没错，常醉与空空子大可不必考虑，他们既没有傀尸丹也没有人手。靳寒之当年没分过傀尸丹，即使是从别处搜罗来，数量也不会多。他又是出了名的只养鸟，不养人，所以是他的可能性也很低。哈尔*穆萨确实经手过一批傀尸丹，不过一来他那批的数量也不多，二来他虽然爱财，但更爱命。而杨泓手上到底还有多少傀尸丹，只有你师兄和他知道。”
纳木错失笑道：“傀尸丹的占分里确实是杨泓拿大头，不过你有没有想过，他当时正和我师兄打的火热，我师兄对他有求必应，他何必去屯那玩意呢？当时紧急召开镜湖盟会，打断了新药的炼制，那时杨泓手里应正是缺药的时候。况且这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，他要是有这心，早该惹出麻烦来了，何必等到现在？”
温小柔不得不承认，纳木错说的也有道理。稍稍沉思了片刻，她又问：“那有没有可能，还有别人会炼制这傀尸丹？”
纳木错想了想，说：“这个可能性很小，这本是我师门独家的方子，又经由我师兄自己改过。我都不知道他怎么搞出来的……除非……”
温小柔追问：“除非什么……”
纳木错脑中忽然回闪过昨日幽越食坊内赵老说过的话，怔怔地低声呢喃道：“除非有人出来了……”
温小柔忙问：“什么人？你们师门之人？你们师门除了你们师兄弟，是否还有别的传承？”
纳木错心道，这么多年半点风声也没有，不会这么巧吧……
嘴上则强自镇定道：“没什么，我既然答应了温堡主，这便算是我明月小楼的一桩买卖。我会把这件事查个一清二楚，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，绝不会坏了我明月小楼的招牌。隐蛇窟方面我亲自去问，其余几位我也大抵心中有数了。”
温小柔会将纳木错请来，便是因为他在秋瑟谷里的身份极其特殊，明月小楼独立于七杏主之外，但又与其余几位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。以她的身份，在事情未明了之前，不方便亲自出面，更担心打草惊蛇，如今纳木错既然肯搬出明月小楼的招牌来做保，自是再好不过的结果。她是个知情识趣的人，便不再深究下去，只问纳木错道：“什么时候能给我答复？”
纳木错想了想，说：“这件事牵扯的广，那几位也都不是吃干饭的，总要花些时间功夫，上元节前给你答复吧。”
这个时间也比较符合温小柔心理的预期，她便放轻松些，笑道：“那渊云君那位小徒儿就要在咱秋瑟谷里过年节了。我与他师尊有旧，人家在我们秋瑟谷里过年，我这个做长辈的总要多照顾些的，他在你那的花销都记我账上吧，不要亏待了人家。”
纳木错哼笑一声，嘲道：“您可真是仗义。”
转念又说，“那你干嘛不直接将他留在你府上呢？我这人一言九鼎，答应了这桩麻烦，就不会反悔。”
温小柔狡黠一笑，道：“我这可是为你好。你没瞧见他方才看你的目光吗？简直要因爱生恨了。你既救了他，这本是一桩善缘，何苦要化成孽债？”
纳木错道：“我就怕又是段孽缘。”
温小柔是何其聪明之人，只言片语间便猜到纳木错心中所想，却从容笑道：“这世上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活成叶孤竹。这秋瑟谷里能叫我衷心敬佩的人，也就那么几个，叶孤竹算一个。至于渊云君家那位，他年纪小，落到这种地方，侥幸能得到你出手相助，难免对你生出些眷恋，等离开秋瑟谷，过两年也就淡了。只是你方才的话说的太叫人伤心了些，你等会还是哄哄他的好，把人弄哭了，你这个做长辈的也很不像话。”
纳木错不忿道：“我有那么老吗？”
温小柔道：“他的年纪比你们家鹤雪还要小几岁才是。况且，你已经长大了，不要总把自己当成小孩子。”
纳木错闭上眼睛又睁开，冷冰冰地说：“不要用这种口吻跟我说话，你不是她。”</p>